琉球群岛位于太平洋西岸，由600余个大小岛屿组成，东濒太平洋，西与中国大陆相望，西南与中国台湾省隔海相望，东北方向与日本九州岛相望。中琉历史渊源深厚，交流往来密切。隋大业三年（607），隋炀帝令人始至琉球，因大小岛屿若虬浮水中，故因以名“流虬”。《隋书》又写作“流求”，《新唐书》《宋史》《元史》多写作“琉求”。到了明朝，“琉球”一名才正式确定。

琉球群岛位置示意图

唐宋时期，琉球尚在部落时代。大约在宋元时期，随着周围中国先进文明的传播和移民的迁入，琉球诸岛文明化程度不断提高。到了明清时期，琉球被纳入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宗藩体系中。明洪武五年（1372），明太祖朱元璋遣使诏琉球中山王遣使入朝，正式建立“封贡”关系，确立琉球为明朝藩属国。明宣德五年（1430），明宣宗朱瞻基册封统一琉球三山王国的巴志为中山王，赐姓“尚”，赐国号为“琉球”。清光绪五年（1879），日本侵吞琉球。琉球爱国志士多次向中国求援，清政府自顾不暇，未出手援助。1945年二战结束后，琉球由美国占领、托管。1972年，美国将琉球行政权移交日本，形成今日冲绳县格局。

《皇清职贡图》中的琉球人像

琉球长期是东亚与东南亚之间的海上贸易中转站，有“万国津梁”之称。明清时期，中国政府派往琉球的使臣和琉球前往北京朝拜的使节多经京杭大运河往来南北。作为大运河南北中枢的淮安，留下了不少古代中国和琉球交流的珍贵文化遗产。

一、淮安籍官员出使琉球

明清时期，中国共派遣册封使团赴琉球23次，共派出正、副使43名，其中明代15次、27人，清代8次、16人。而这些人中，就有一位淮安籍官员作为副使出使过琉球。

据明万历《帝里盱眙县志》记载，刘逊为盱眙县（今淮安市盱眙县）人，宣德二年（1427）丁未科进士，初任行人。明英宗正统七年（1442）一月，中山王世子尚忠，遣使请求嗣位。三月，明廷派正使礼科给事中余忭、副使行人刘逊率300余人的使团前往琉球，册封尚忠为琉球国中山王，并赐以皮弁冠服。明陈侃在《使琉球录》记载此事，云：“正统八年，钦差正使给事中俞忭、副使行人刘逊敕封国王尚忠。”

光绪《盱眙县志稿》中关于刘逊出使琉球的记载

使团于正统八年（1443）到达琉球，正统九年（1444）回到北京。据《明史·琉球传》记载，余忭、刘逊从琉球返回时，“受其黄金、沉香、倭扇之赠”，归回国后即被“侦事者”举报收受贿赂。皇上命锦衣卫将二人拘捕入狱，审讯核查，后了解实情，将余忭、刘逊两人“杖而释之”。由此可见，明朝对于出使官员管理的严格程度。

据光绪《盱眙县志稿》记载，刘逊后升任户部员外郎。盱眙县还按例为刘逊建牌坊一座，曰“及第坊”。

二、 琉球使臣记录淮安“南船北马”

从明洪武五年（1372）到清光绪五年（1879），琉球来华使团达884次之多，平均每年1.7次，其中明代537次、清代347次。根据《大清会典事例》记载，琉球贡使从琉球到达福州柔远驿后，大致在九月底十月初从福建出发，于十二月二十日左右抵达北京，次年正月底二月初踏上归程。京杭大运河淮安段是其往返必经之地。    

明清的京杭大运河示意图

道光十八年（1838），随谢封特使法司王舅翁宽等进京的琉球都通事魏学源，根据亲自经历，详细写下了《福建进京水陆路程》，书中对于在淮安的运河驿程和“南船北马”的特殊地位有着详细记载。魏学源从扬州府高邮县的界首驿，经高邮县江桥、氾水、瓦铺口、魏阙楼、龙王庙，宝应县安平驿、黄浦口至淮安府山阳县平河驿（在今淮安市淮安区平桥镇），共水路100里。再从平河驿往北经二十里铺、十里铺、山阳县淮阴驿、西湖嘴、板闸、清江浦舍舟登陆，至清河县王家营驿馆（在今淮安市淮阴区王家营街道），总路程75里。由王家营往西北70里，经清河县郎市、渔沟和桃源县来安集、陈大埠等至众兴集（今泗阳县众兴街道）。

淮安在明清时位于“南船北马”的枢纽位置

在清江浦以南，皆为沿着运河的水路，从王家营开始，便从今淮阴区渔沟等地绕过黄淮运交汇的清口绕道乘坐车马北上。魏学源认为淮安府“人多勇悍，王任气节”，在提及宿迁县的时候补述道：“自王家营至此河水多变，大路难行”，“大路在河堤上行，春夏秋不可行”。这些异域友人的珍贵记载真实地记录下淮安“南船北马”的历史往事。

三、琉球儒士吟咏淮安名人名胜

琉球自明初交通臣服中国，不久就派遣留学生，引进中华文化。中国文化的影响浸淫到琉球的方方面面，汉语成为琉球的官方语言之一，汉字成为琉球的官方文字。明代中期的文学家、政治家李东阳曾赞誉琉球“日涵月照，潜移暗革，被服冠带，陈奏章表，著作词赋，有华士之风焉。”

清代《奉使琉球图》

由于时常要在淮安舍舟登陆，琉球使臣对于淮安大运河这段旅程，有着较多着墨。如康熙年间，琉球儒臣程顺则（1663—1735，字宠文，号念庵、雪堂）曾作《渡黄河》一诗描述清口之险：

黄河秋色满，喜是大清时。源自昆仑出，山从砥柱支。

潆洄斜塞雁，奔放走云螭。朝宗归海疾，鼓浪到天奇。

舟楫空中度，星辰水面移。回澜冲柁急，落叶带烟披。

大势吞秦障，丰功勤禹碑。东溟思献雉，涉此敢云疲。

程顺则在清代康熙、雍正年间入华学习多年，多次途经淮安府。他还赋诗《晚泊淮阴感赋》，吟咏淮阴侯韩信。诗云：

淮阴客艇系江干，此地曾经隐凤鸾。

胯下吞声山色改，城边垂钓水流残。

霸王项羽空求将，丞相萧何议筑坛。

莫恨凄凉长乐夜，千秋知己泪难干。

程顺则熟读《史记》，在淮阴侯韩信的家乡凭吊那位曾受胯下之辱，终成一代兵仙的韩信，流下跨越时空的知己之泪。程顺则还在淮安创作了《淮角楼逢滇南正总裁木潜川太史赐闱墨》《鬻川先生赐香山八咏和章赋谢》《客途秋日即事》等诗，并将这些诗编入他的诗集《雪堂燕游草》中。

从淮安府城经过清江浦到王家营，清代琉球使臣多有吟咏之作。淮安府城（山阳县城）历史悠久，蔡大鼎（1823—？，字汝霖）有《淮阴感赋》《望御诗亭》《山阳城即景》《晓望柴竹庵》。清江浦是江南河道总督驻地，乾隆年间以后为清河县城，蔡大鼎有《过清江浦》。洪泽湖为保障淮扬的巨泽，郑学楷（字以宏）有《洪泽湖》，东国兴（？—1877）有《望洪泽湖》。王家营为清江浦“舍舟登陆”后在此雇车北上之地，阮宣诏（1811—1885，字勤院）、东国兴同题《至王家营舍舟而车》，蔡大鼎有《王家营驿即事》《王家营驿乘舆》，另有一首《王家营彤华宫后有都通官大岭亲云上文英郑公墓，余随贡使拈香作诗吊之》为凭吊埋葬在王家营的琉球贡使郑文英所作。诗云：

当年栉沐勤王事，为国身亡异地遥。

今日荒坟奠杯酒，杜鹃啼处也魂销。

蔡大鼎著《北燕游草》书影

四、淮安保存全国唯一琉球使臣古墓

风波万里，华盖往来，总有祸兮旦福的事情发生。蔡大鼎诗中凭吊的“文英郑公”即琉球使团赴京途中殁于淮安府王家营驿站的郑文英。

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琉球国王派遣使团入京进贡谢恩。郑文英（1744—1793），祖籍福建长乐，此次出使他担任“都通事”，即精通琉球语和汉语的翻译官，地位仅次于正、副使。使团于九月十八日到达福州，其后坐海船到长江口，然后入大运河北上，取道淮安府“舍舟登陆”，然后由陆路经宿迁、泰安等地前往北京。然而，郑文英在途中染上重病，到了王家营的驿馆便一病不起，当年十一月十四日病逝在驿馆。

根据清朝对在中国去世的外国使节的关怀制度，淮安地方官员便将郑文英安葬在驿馆旁，起坟树碑，名曰：“琉球国北京大通事大岭亲云上郑文英之墓”。“大岭亲云上”即郑文英的琉球姓名。1936年，兴化金应元重立墓碑，碑文云：

公以乾隆五十八年奉使来贡，十一月十四日道卒葬

琉球国朝京通都事讳文英郑氏之墓

此原石半缺，民国二十五年里人重立，兴化金应元书

郑文英墓

“通都事”乃“都通事”的笔误。郑文英事迹及墓地，光绪丙子《清河县志》、民国《王家营志》等志书均有记载。郑文英墓现在位于淮阴区图书馆旧址院内，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乾隆年间所立的郑文英墓原碑近年也在墓前出土，现在淮阴区博物馆展出。作为中国土地上现存唯一的琉球贡使墓，见证着古代中琉两国文化交流的不朽传奇。

清乾隆年间所立郑文英墓墓碑（罗志摄）

（作者：罗志，文章来源：“方志淮安”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