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浦运河文化悠久而灿烂,是中华民族优秀历史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对于论事行文而言,“名”就是词语的概念;概念不清,则论述不明。所以,我们要了解、研究、发掘清江浦的运河文化,当然应该从清江浦之“名”开始。清江浦之“名”,主要包括清江浦水名与清江浦地名两个概念,这里仅就清江浦水名与地名的历史内涵与沿革情况作粗浅论述。
第一节 清江浦水名
自古以来,人类多是依山傍水而居,江河湖海沿线更是人类首选的聚集地。人类发展的历史说明,很多地名的出现都是依托于水名而产生的。比如:淮阴、洛阳、临沂、靖江、海口、浦东等。故而,对于因水而立的清江浦而言,我们探源其地方历史,就应当从清江浦的水名开始。
我们所说的作为河流的清江浦,是指今天淮安市区的里运河。由于宋代以前历史记载的阙如,我们只能根据有限的史料和历史逻辑进行梳理与辨识,有关论述还采信了一些地方文史专家的研究成果。
根据清江浦的地望及历史上地形、水系变迁的情况大概可知,作为今天淮安里运河前身的清江浦河(沙河、沙河故道),最早应该是淮河或泗水或淮泗合流冲刷而成的一条淮泗支流。按照西高东低的基本地形,由清口一带向东南方向是其基本走向。它经过今天的清江浦区域,再经山阳县或东流入海,或沿途漫失,其方位应该一直处于古淮水南侧。可以说,清江浦河的历史非常久远,只不过受制于淮水、泗水以及后来的黄河之水与泥沙等因素,时湮时流而已。
隋代开皇七年(587年)和大业元年(605年),隋文帝和隋炀帝曾经两度开挖修凿山阳渎。后来,隋炀帝还三度从洛阳乘龙舟由通济渠、淮河、山阳渎游幸江都(扬州)。至于隋炀帝是由淮河转入山阳渎的,史无确载,特别没有经过山阳(淮安)末口由淮河盘坝进入运河(山阳渎)的记载。另外,由于隋炀帝所造龙舟体量巨大,恐怕盘坝亦非易事。故而,有专家认为,隋炀帝三下扬州经过今天清江浦之地时,可能是通过一条连接淮河与山阳渎的水道直接转入的。至于这一水道是人工开挖的还是天然的,是传说中的隋炀河还是沙河或沙河故道(即后来的清江浦),则不得而知。如果能够证明隋炀帝确实是经过沙河或沙河故道转入山阳渎的,清江浦河的确切历史将上移数百年。还有专家认为,一些历史资料与诗文中的“公路浦”“袁浦”“老鹳河”就是指今天的清江浦河,但无确考。
一直到了宋代的正史中,才有了一些清江浦河道前身沙河的有关情况记载。
《宋史·河渠志六》载:“雍熙中,转运使刘蟠议开沙河,以避淮水之险,未克而受代。乔维岳继之,开河自楚州至淮阴,凡六十里,舟行便之。”这“沙河”,便是后来清江浦河的前身。
《宋史·乔维岳传》载:“维岳规度开故沙河,自末口至淮阴磨盘口,凡四十里。”这里,沙河被说成了“故沙河”,需要作一些解释。
在清光绪《淮安府志》中的故沙河条中云:“故沙河,即宋乔维岳开末口至淮阴磨盘口四十里者,俗讹乌沙河。”
根据史书记载,清江浦河有清江、沙河、故沙河、乌沙河等名称。“清江”应该就是清江浦的简称或代称;“故沙河”的本义为沙河故道。《宋史·乔维岳》中“维岳规度开故沙河”(参见中华书局点校《宋史》的标注。其标注本显示,在“沙河”两个字下有地名标注线“__”,“故”字下没有,所以,“故沙河”不是一个固定名词,即不是河流名称,而“沙河”才是一个固定的河流名称;“故沙河”的“故”字与后面的“沙河”只是一种偏正、说明关系),实际是指乔维岳所开沙河乃前朝就已存在,即乔维岳所开沙河是在原来沙河故道基础上所开的新沙河。遗憾的是,即便到今天,一些淮安地方文史专家依然不明就里,还在说是乔维岳首开沙河,不明白他只是沿沙河故道重新开挖疏通而已。可以说,称沙河为“故沙河”是清江浦历史研究的误解之一。
北宋时,著名文学家、政治家欧阳修在《于役志》中有这样一段叙述:“丁巳次洪泽,与刘春卿、黄孝恭相遇,始识大理寺丞李惇裕、洪泽巡检颜怀玉者,钱思公在洛时故吏。遂与四人夜饮,五鼓罢。明日晚,入沙河,乘月夜行向山阳。”据此,可以证明,当时欧阳修等人由洪泽(时为洪泽浦)乘船到山阳(楚州)所行进的水道正是沙河(应该差不多就是后来的清江浦河、今天的里运河),同时也证明北宋时清江浦河就叫“沙河”,而不应该叫“故沙河”。而“乌沙河”之称的由来呢,其实直接就是“故沙河”读音的讹误。正如清光绪《淮安府志》所云:故沙河……俗讹乌沙河。
另外,据光绪《淮安府志》载:“今乌沙河在郡城西,引运河之水从永利闸入,北至利济桥西,分一支西北去,达三坝,曰盐河;一支东去,径利济桥、石桥,抵三孔石涵洞,曰乌沙河,犹故沙河遗迹。” 这一条所谓的乌沙河,其方位走向与历史上记载的清江浦河并无干系;这大概可以说明,也许只是当年沙河的一条支流而已。
中国历史走到明代,因为漕运诸原因,清江浦区域成为运河要津、国之锁钥,史籍上的相关记载逐渐丰富起来。
因为元代的漕粮海运、战乱及明初国都定鼎南京等原因,京杭大运河相对受到冷落,地处淮安的沙河也处于淤废状态。靖难之役后,明成祖朱棣为了迁都北京计,开始大规模的分段修治京杭大运河。作为沟通运河、淮河、黄河的沙河也被提上了朝廷的议事日程。驻淮安的漕运总兵官、平江伯陈瑄(1365—1433),以免使漕船与官民商船行走淮河陡增风涛之险及车盘入淮之苦,且达到省力、省时、安全等目的为由,于永乐十三年(1415)兴工开挖了沙河。经遍访当地老人,陈瑄得知宋转运副使乔维岳所开的沙河故道,便沿着沙河故道开河,导管家湖水入沙河,从淮安城西管家湖至淮河的鸭陈口,后名之曰清江浦。
《明史·河渠志三·运河上》记载:“瑄访之故老言:‘淮城西管家湖西北,距淮河鸭陈口仅二十里,与清江口相值,宜凿为河,引湖水通漕,宋乔维岳所开沙河旧渠也。 ’瑄乃凿清江浦,导水由管家湖入鸭陈口达淮。十三年五月,工成。缘西湖筑堤亘十里以引舟。淮口置四闸,日移风、清江、福兴、新庄。以时启闭,严其禁。”由于陈瑄尊重历史与水情,只新挖了20余里的河道,就修凿开通了约60里的清江浦。
《明史·陈瑄传》亦有相近的记载:“时江南漕舟抵淮安,率陆运过坝,逾淮达清河,劳费甚钜。十三年,瑄用故老言,自淮安城西管家湖,凿渠二十里,为清江浦,导湖水入淮,筑四闸以时宣泄。又缘湖十里筑堤引舟,由是漕舟直达于河,省费不訾。”
在以上引用的历史记载中,关于沙河或清江浦的长度,有“六十里”“四十里”“二十里”诸说法。沙河、清江浦几度兴废,其始终点、路径的变迁当属正常,但其起终点大致都在马头镇到山阳县城一带,其流经路线也当在今里运河与城南大运河之间。至于清江浦的里程,以今天文史专家勘定的末口(还有淮安城西的管家湖)至马头镇清口(淮阴磨盘口具体位置不详,清口的位置大概相距磨盘口不远或更远)的距离计,应该在30公里以内。考虑各个历史时期河道的摆动与河道首尾的变化,清江浦河在20公里到30公里(宋、明、清的“里”的实际长度也不相同。如清光绪时期1里约为576米,到了1929年,1里统一为500米)之间是可信的。所谓“凿渠二十里”,只是陈瑄依沙河故道重新开凿的部分。由于陈瑄尊重历史与水情,大概只新挖了20余里的河道,就修凿开通了约60里的清江浦。
以上就是作为河道的清江浦的基本概念与历史概况。
那么,清江浦水名究竟始于何时呢?
根据常见的史料,一般认为,作为河道名的清江浦始于明朝初年漕运总兵官、平江伯陈瑄重开沙河时所命名。在明正德《淮安府志》中有载:“永乐初,平江伯陈瑄因旧渠开通,置闸蓄泄,更名清江浦”。顾炎武在《天下郡国利病书》亦云:“平江伯陈瑄因旧渠开通,置闸蓄泄,更名清江浦。”这里的清江浦都是指水名而非地名。
那么,如果是陈瑄首先将沙河改名为清江浦的,他是怎么突然想到使用“清江浦”这个名称的呢?“清江浦”水名真的始于陈瑄开通沙河故道之后吗?
我们随便翻阅一些明代及其之前的史料与诗文,便不难发现,作为水名的清江浦,在陈瑄重开沙河故道之前就频繁出现。
《明太宗实录》卷三十六载,永乐二年(1404)十一月癸卯,“镇守淮安都指挥施文言:‘淮安诸坝,舟航往来,每遇天旱,坝下淤浅,重劳人力。近城旧有清江浦二闸,比年坍坏,乞命有司修砌,以便往来。’从之。”
《明史·河渠志》中有言:“清江浦者,直淮城西,永乐二年尝一修闸。”以上二则,都说明永乐二年,即1404年就有清江浦之水名。
明席书《漕船志·卷一·建置》记载:“旧传,永乐七年,淮安、临清肇建清江、卫河二厂。窃惟十二年以前,虽由海运,内有黄河运至卫河漕船。以是而知船厂设于是年之前明矣,但不知的为七年否也。”《漕船志》作者以为,清江漕船厂或始建于永乐七年,但一定是在永乐十二年之前,即陈瑄疏浚沙河之前已有清江漕船厂了,即清江浦之名可能在此之前就已存在。
元末明初时昆山人袁华,在其《耕学斋诗集》中,有两首诗出现过“清江浦”之名。
其一为《过清江浦》,诗云:
八里庄头淮水长,清江浦边杨柳黄。
楚女窄靴小锦袖,醉歌竹枝行玉觞。
这里的“清江浦边杨柳黄”中的清江浦,就是指沙河;这句诗是说清江浦两岸的杨柳树叶已经发黄,大概时节到了深秋了!
另一首为《寄钱淮南》,诗云:
全吴分阃镇殊方,坐拥貔貅十万强。
蓄谷广田推邓艾,运筹决胜属张良。
储胥蔽日清江浦,罢稏连云白水塘。
时忆壮游兴感慨,相思目送雁南翔。
我们从“罢稏连云白水塘”这句诗与上一句的对应关系来看,“储胥蔽日清江浦”中的清江浦,与“白水塘”是对应的,这显然是指水名。
袁华生于元延祐三年(1316),卒年不迟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陈瑄修通清江浦在明永乐十三年(1415),距袁华卒年有20多年。故而,可以确定这两首诗的写作时间均在陈瑄开通清江浦之前。也就是说,至少在元末明初,就已经有清江浦水道名。
另外,从《过清江浦》中“八里庄头淮水长,清江浦边杨柳黄”诗句看,当时的清江浦西接八里庄附近的入淮口,与永乐年间陈瑄开通的清江浦的入淮口位置一致。由上可知,清江浦水名的出现已经可以追溯到元代,但这也许并不是它的源头。其实,有关清江浦的名字还有“清河”“清江”等,这些名称在宋元明清的史籍、诗文中也时有出现。最令人惊奇、惊喜的是,在北宋文学家李廌(zhì)的一首《虞美人》词中,干脆直接出现了河流名“清江浦”。
《虞美人》云:
玉阑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
好风如扇雨如帘,时见岸花汀草、涨痕添。
青林枕上关山路,卧想乘鸾处。
碧芜千里思悠悠,惟有霎时凉梦、到南州。
李廌(1059—1109),字方叔,号德隅斋,华州(今陕西省渭南市华阴)人,以学问称誉乡里。大文豪苏轼对他的文章极为赞赏,认为其文笔墨翻澜,有飞沙走石之势,并说他的才能“可敌万人”。因受苏轼赏识,与秦观、黄庭坚、张耒、晁补之、陈师道一起,被称为“苏门六君子”。
李廌曾经多次到由运河经过淮阴(楚州)到江南。《虞美人》这首词,就是反映李廌南下途中,经过清江浦(沙河)时的感念;词尾“到南州”,就是到南方的意思。
李廌还有两首诗《和钱之道游虎丘二首》,也是他曾经经过淮阴及清江浦的证明。
其诗第一首云:
轻云细雨放花时,才过清明已夹衣。
拼得酒时教尽醉,可题诗处莫空归。
丁宁莺语机关巧,轻薄杨花气力微。
阊阖晚来行客尽,稚乌相趁入城飞。
这“阊阖晚来行客尽,稚乌相趁入城飞。”正是虎丘所在地姑苏城的写照。
可以说,除非有确证证明李廌《虞美人》中的“清江浦”不是当时淮阴(楚州)的沙河,否则,我们应该可以说,北宋时期沙河就有了“清江浦”这一名称;或者说,早在北宋时期,淮阴就有了一条叫“清江浦”的河流。
由此,我们应该相信,明朝初年,陈瑄重新开挖沙河故道后,将新河道名之曰清江浦,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源有本。
我们知道,“浦”字释义主要有四项:一是指滨水之地,二是指池、塘、江河,三是指江河与支流的汇合处,四指小河入江处和江河的入海口。根据清江浦的历史地理状况与现状,其完全符合“浦”字的释义。应该说,清江浦古已有之,是滨水之地、淮泗及其支流汇合处,是淮泗及后来黄河的入海水道。随着历史变迁,清江浦又成为自然地名及后来的行政区划名称。
第二节 清江浦地名
一个地方地名的产生是其历史的真正开始,而对于一个地方地名产生之前的历史,一般称之为“史前史”。对于清江浦的历史而言,其地名产生于何时,事关其历史的分野,可谓是清江浦历史之魂,故而,清江浦地名的由来与演变,不可不察也。
清江浦的史前史非常久远,但我们无须纠结那些没有可信史料依据、逻辑含混的“动人”传说与古史故事。比较可信的清江浦史前史应该是从东夷的一支——淮夷人开始的。需要说明的是,历史上(大约夏商周时期)淮夷人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今天的清江浦范围,也远不止今天的淮安地区范围,淮河的中下游地区都曾是淮夷人的地盘,清江浦之地不过是淮夷部落在淮河下游比较集中的区域而已(今清江浦区境内发掘的六七千年前的黄岗遗址,就是重要佐证)。可以说,淮夷人是已知生活在清江浦这块土地上最早的土著居民。
另外,一些地方文史专家在提到淮安古史时,动辄把与淮夷同时期的徐戎(亦称徐国)拉扯上。仅从名称上看,徐戎(南蛮、北狄、东夷、西戎)应该是从华夏的西北突奔到今天徐州市至泗洪一带的北方民族(春秋时期,鲁国、齐国、燕国、晋国还经常受到北方戎狄侵袭,甚至长期盘踞,以至逐步同化。比如赤狄、白狄、中山国等),是与东方土著淮夷人不相同的种族。虽然徐戎的势力长期很强大,多次联合淮河中下游地区的少数民族部落与西周王朝抗衡,但徐戎与淮夷的关系一直比较和睦,没有任何徐戎与淮夷战争的记载,也没有徐戎势力进入今天清江浦地区的记载。所以,清江浦与徐戎没有关系,至少没有直接关系。那么,西周前期的清江浦地名只能叫近于东海、淮水南岸的淮夷之地。
春秋后期到战国时期,今天的清江浦区域成为周朝体系之外的吴国、越国、楚国及齐、鲁等国交错占据的地盘,其淮夷原始部落生态逐步解体。据《后汉书•东夷传》记载,“秦并六国,其淮泗夷皆散为民户”。也就是说,清江浦之地的淮夷人直到此时,才基本上改土归流。而在秦国扫灭六国,清江浦之地才第一次出现地名:淮阴,这既是缘淮水而生的自然地名,也是秦朝郡县制下的一个县级行政地名。淮阴之名的出现,应该是在秦消灭楚国(公元前223年)之后,或者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公元前221年)之后。
中国历史进入秦汉以后,清江浦的历史(也是今天淮安市的历史),开始进入了名重天下的淮阴时代。可以说,清江浦的第一个地名叫淮阴;淮阴是清江浦最早的地名。
淮阴,淮水南岸之意。秦所设置的淮阴县地望与今天废黄河(即古淮河)之南的清江浦方位大体契合,今天的清江浦区域就是古淮阴县之地的主体。可以说,清江浦区就是秦汉时期淮阴县的正宗嫡传。
自秦设立淮阴县之后,西汉相沿。初为韩信为楚王的楚国属下的东海郡,后又属淮阴侯国,再为淮阴县,先后属于荆国、沛郡、广陵郡(国)、临淮郡。王莽新王朝时,改临淮郡为淮平郡,淮阴属之,亦被改名为嘉信。东汉时,恢复淮阴名,先后属于临淮郡、东海郡等。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淮阴先后属于魏国、西晋、东晋、宋齐梁陈、北周等国。东晋以后,因为战乱、割据等原因,今清江浦之地先后在一些侨治州郡及山阳、寿张、淮安、怀恩等名下受治,淮阴之名一直到隋开皇年间才重新使用。
隋炀帝大业年初(605),省淮阴县入山阳县。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在淮水之南置东、西楚州,又设淮阴属东楚州。七年,再并淮阴县入山阳县。到唐高宗乾封二年(735),复置淮阴县。天宝元年(742),曾改楚州为淮阴郡,唐肃宗时又恢复。有宋两朝,淮阴县基本都在楚州治下。
元代至元十三年(1276),元军占领淮安全境,十四年设立淮安总管府,淮阴属于治下的七县之一。二十年,淮安、新城、淮阴三县一起并入山阳县,一直到600多年后,淮阴县县名才由清河县改回。
上面,我们只是简要回溯了一下明代以前清江浦地名的历史变迁,但清江浦地名究竟产生于何时呢?
地名一般分自然地名和行政地名两种。没有纳入行政区划或没有行政建置,只是作为自然地理标记的地名称之为自然地名(如最初因为自然地理形态与区位而形成的南浦、海口、河源这样的地名);纳入行政区划乃至已有行政建置的地名是为行政地名(如淮阴市、盱眙县、平桥镇)。
很多人都认为清江浦地名的诞生缘于陈瑄重开沙河故道并改名为清江浦;有地方文史专家认为,清江浦地名产生于元代。在《清江浦水名》一节中,我们已经说明清江浦水名的产生可能并非始于陈瑄,但陈瑄重开沙河故道,确定了新河道名称为清江浦,这对清江浦地名的产生意义重大。根据一些史籍与诗文的零星记述,似乎可以说明清江浦作为自然地名应该始于元末明初,清江浦的开埠成就了清江浦自然地名与后来行政地名的诞生。可以说,无论清江浦水名、地名是否为陈瑄所定,他对此都毫无疑问地具有不可或缺的重大影响。
进入明代,由于朝廷在清江浦之地开建清江船厂,后来陈瑄又开清江浦河、置闸、建常盈仓等原因,原本“闲旷之地”的沙河故道两岸,渐渐被人们称之为“清江”或“清江浦”。明代有关诗文也显示,“清江”或“清江浦”地名似乎已经在明代中期被广泛认可。然而,此时的“清江浦”地名可能只是一种依清江浦河流名称形成的自然地名,还不是一个具有行政建置的地名。
明《正德淮安府志》是淮安目前发现并刊行的最早的淮安地方志书。在《正德淮安府志》卷之五有关山阳县“坊镇”条目中,我们没有看到“清江浦镇”,只有“马逻镇”“北沙镇”“庙湾镇”,甚至连“清江浦坊”也没有;但有一个“凤翥坊”,其下注曰:“在清江浦,去治西三十里,为张尚武立。”由此可见,至少在明朝正德年间(1506—1521),清江浦还没有成为一个有建置的镇,还只是一个在山阳县治下,大家熟知的自然地名。
在大约100年之后的明《天启淮安府志》中,我们终于看到了“清江浦镇”四个字。在《天启淮安府志》卷之三“镇集”目中,在“板闸镇”之后,就是“清江浦镇”。其条目云:“清江浦镇,城西三十里,古名公路浦,又名淮浦。运河由此出清口上黄河,水陆孔途,商货丛集,夹岸人居二十余里。河之南有管仓户部,督造漕船工部,东、西河船政二同知,营缮所,税课司,河北主簿各衙门驻扎,实重地云。”这一段文字,不仅说明清江浦的建置地位,而且显示其地官府机构林立,商业发达,居民众多,已是一个被官府承认的枢机重镇。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在明代天启年间(1621—1627),清江浦始为建置之镇呢?这样的说法,当然有不妥之处。因为,在正德之后、天启之前的百余年间,还有嘉靖、隆庆、万历及泰昌间的发展变化情况,没有方志等有关史料介绍、佐证。根据目前已知的志书记载,根据清江浦天启年间的繁荣景象,我们似乎有理由相信,清江浦行政地名及其建置镇的出现,应该在正德之后、天启之前。
自从永乐七年(1409)清江漕船厂(当时的“厂”是指办事机构,或者直接就是指朝廷的办事机构)创建,永乐十三年陈瑄开清江浦,建移风、清江、福兴、新庄四闸(第二年又建板闸)并建成常盈仓之后,清江浦这一片天地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虽然这一时期的清江浦之地,可能还是没有行政建置的“清江浦”(也许清江漕船厂、常盈仓建设初期和陈瑄开河前后的清江浦,大概类似于今天的开发区,故行政地位未定),但是,把清江漕船厂与常盈仓的创建、陈瑄重开沙河故道并建闸通航的这一时期,视为今天的清江浦的开埠之时,是完全符合历史事实的;陈瑄及清江漕船厂、常盈仓对于清江浦的开埠之功也是毋庸置疑的。
明代清江浦开埠后,一直到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九月,江苏巡抚陈宏谋奏请移清河县县治于清江浦之前,此地域都属于山阳县管辖。第二年(1761),朝廷批准了陈宏谋奏请,割山阳县的清江浦镇及周边一些乡入清河县之地,移清河县治至清江浦。此后,清江浦转由清河县管辖,并成为国家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县城。
民国3年(1914),北洋政府勘核地名,将清河县改名为淮阴县,清江浦又成为县政府驻地及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抗日战争胜利后,清江浦成为苏皖边区政府所在地,并改名为清江市。新中国成立后,几度改名为淮阴市、清江市、清浦区。
2016年,清河区、清浦区两区合并,成立淮安市清江浦区,清江浦成为中国一个县级行政区的地名。由此,清江浦的历史揭开了崭新的一页。